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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传播与公众科学素养

1998-12-16 来源:中华读书报 □李大光 我有话说

公众(其中包括科学家本身)理解科学活动的本质和内涵核心是对科学本质的深刻理解,对科学给人类带来的价值观的理解和维护,对理性的渴望和维护,而不仅仅是科学知识的灌输。

 人类传播科学和技术的活动究竟始于何时至今仍无从考究。但是,西方学者认为,有一点应该肯定,那就是,在人类利用科学技术从事生产活动的时候,传播科学技术知识和信息的活动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在历史发展的各个阶段其特点有所不同罢了。这是由于人类是具有社会性的动物的本性所决定的。而且随着社会的发展,人的社会化程度的提高,科学技术知识传播的程度也随之提高。也就是说,科学技术的传播是人类的社会性所决定的必然行为。

但是,随着人类传播科学和技术的理性化程度的提高,人们,尤其是科学家和工程师们,在不断地提出这样的问题:科学和公众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传播科学和技术的目的是什么?

18至19世纪,人类对于其文明进化的结果———知识的传播仍处于广义的阶段,也就是说,知识的传播中科学技术的知识还没有占据重要的地位。那时,人类知识的传播还是一种“知识的传布”(DiffusionofKnowledge)。进入本世纪之后,直至40年代之前,科技传播开始出现活跃的态势,书籍、报刊、广播等传播媒介中关于科学技术的内容大量增加,西方学者将这个阶段称之为“科学普及”(PopularizationofScience),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科普”。20世纪40年代和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科学技术的传播速度和质量随着人类对自身权利的要求和经济发展,以及对环境的关注程度的提高而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广大公众对于科学和技术给人类带来的影响由过去的盲从、期望、崇尚,乃至迷信转为冷静的思考和怀疑。尤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人们对科学的目的和技术的弊端提出了疑问。战时科学产生出原子弹、氢弹等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科学家利用人体进行生物武器实验和化学实验;化学工业化给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尤其是臭氧层造成了破坏性的影响。1962年,美国女科学家雷切尔·卡逊的代表作《寂静的春天》第一次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用预言的形式向广大公众揭示了化学技术对人类生存环境的破坏性影响。公众开始对科学和技术的影响进行思考和讨论。人们由过去“科学万能”到对科学的作用怀疑和质问使人类对自身的智能所带来的结果采取了冷静和审视的态度。从社会的意义上讲,这是人类的进步,而不是否定科学的倒退。公众对科学家的道德、技术的影响、科学和环境、科学和人类之间关系的审视导致公众对科学议题的全面参与,科学知识和公众、科学家和公众之间由过去的自上而下、简单的灌输和接受的关系转变为一种新型关系。科学技术的传播工作从过去的单纯的科学技术普及向公众理解科学技术转变。科学家和科学团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视科学的社会价值。学者们将这种关系称之为“公众理解科学”(PublicUnderstandingofScience)。在这个意义上,科学和公众之间的关系更接近Under?standing的本意。科学和公众之间形成了互动的关系。“科学和技术与社会之其它重要部分是处于互动状态的”(参见《科学与社会秩序》;巴伯著;顾昕译;三联书店;1986年)。在社会的其它重要部分中毫无疑问包含有构成社会的活跃因素的主体———人。科学信息流动的这种重要的变化倾向体现了世界人类文化“人主义”(Peoplism)的价值观。

80年代,人类科学技术的传播活动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美国芝加哥科学院副院长米勒博士于1989年提出公众科学素养的三个标准:(1)对科学技术术语和概念达到基本的了解;(2)对科学的研究过程和方法达到基本了解;(3)对科学的社会影响达到基本了解。他的这个基本思想一经提出,就得到世界各国的赞同。这三项标准体现了当今科学和公众之间的新型关系,与过去的简单的、自上而下的灌输关系截然不同。而“科普”这种说法仅指人类传播科学技术知识的行为,而不能完整、全面地涵盖科学和公众之间的关系。

从功能上讲,现代民主社会所要求的国民的科学素养也由过去的让公众了解科学知识转变为使公众具备基本的科学精神。这种科学精神就是萨根不断提到的好奇心、探究真理的精神、怀疑精神、参与决策的意识与能力和实证意识。正如卡尔·萨根所说:“对于从事科学普及的人来说,巨大的挑战是,如何向人们说清楚科学发现的真实和曲折坎坷的历史和人们对科学的误解,以及科学的实践者偶尔表现出的决不改变航向的执着的顽强的精神。许多,可能是大多数的培养科学家的教科书对这些内容都涉及很少,用一种吸引人的方法传授从长达几个世纪中人类不厌其烦积累下来的有关大自然的问题中得出的智慧,比系统地讲授散乱的积累人类智慧的方法要简单得多。科学的方法,可能看起来烦琐和生硬粗暴,但是与科学发现相比要重要得多。”

科学素养对普通公众是十分重要的。一个远离科学,没有科学素养的公众群体是无法承担民主政体对他们的要求的。因为在民主政体中,公众舆论是决策过程的重要影响因素,民主程度越高,其影响就越大。虽然对于一个特定的问题的科学因素有更全面的了解并不一定导致人们对最佳决策形成认同,但是,至少可以得出更为明智的,因此也是最好的决策选择。从这个角度上说,没有具备一定程度的科学素养的公众就不可能有国家和社会的民主和进步。

科学素养对于科学家来说同样十分重要。科学家是一定社会意义上的从事科学技术工作的专家。他们首先是社会的人,然后才是某个领域的专家和学者。麦克斯韦、爱因斯坦、达尔文是科学家,他们对人类的贡献是巨大的。他们留给人类的不仅仅是科学的成就,而且是社会正义的化身和代表人类本质的正直的价值观。从他们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科学的本质和科学的正确发展方向。但是,也有鼓吹将原子武器用于杀人的科学家,也有用人体作为制造细菌武器的科学家,也有在国家处于重要的关头卖身投靠,为虎作伥的科学家,也有为了个人利益出卖科学家良心的科学家。他们在科学上不愧为一代大师,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也背离了科学的本质。他们是具有科学知识却没有科学精神的科学家。从这个意义上讲,具有足够的科学知识不一定具有科学精神。但是,要具有科学精神必须具备足够的科学知识。

公众(其中包括科学家本身)理解科学活动的本质和内涵核心是对科学本质的深刻理解,对科学给人类带来的价值观的理解和维护,对理性的渴望和维护,而不仅仅是科学知识的灌输。从这个意义上说,理解科学本质,维护科学的纯洁,牢牢把握科学航船的航向,不仅是科学家的责任,也是整个公众的义务。而整个公众对这个义务的理解需要科学家和有关机构的启蒙和教育,这才是公众理解科学的真正目的。

我国虽然是一个具有5000年历史的文明古国,其光辉灿烂的文化确实可以使人感到骄傲和自豪。但是,在我国的历史上从来不曾出现过在世界文明史上产生过重大影响的思想家和科学家。在近代史上,我们的先人和现代人却干过许多令世界文明社会不可理解的、令人耻笑的蠢事。并且,做这些蠢事的因素至今仍然存在。科学精神还远远没有进入到我们的文化中。科学,还远没有成为我们中华民族文化中的组成部分。没有全体国民科学素养的整体提高,下个世纪中华民族的腾飞是不可能的。正在科学传播领域中工作的科学家、工程师、学者和传播媒介的工作者应该清醒地认识到:全体国民科学素养和其它素养提高之日,就是中华民族腾飞,中国人受到世界尊重之时。而我们,任重而道远。

[本文系作者为其所译萨根的新著《魔鬼出没的世界》(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年10月出版)一书所写序言的一部分,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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